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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承教小記》 中六仁　胡慧中

　　我早在小學時期，已聽到有關小思的事，但卻沒有深入的了解，只知人人都叫她做小思老師。在我心目中，上一代的老師一向是古板，因循而墨守成規的人。我在翻閱《承教小記》前，心裡幻想著一位戴著厚重眼鏡的女士，板起一張臉，振筆疾書，筆下文字既嚴肅又深奧。但事情剛好相反，內容一點也不枯燥乏味。

　　其中有幾篇散文的主題引起我濃厚的興趣，急不及待地去閱讀。讀後，我想：

　　《電車》中的主角是電車──一種移動緩慢的交通工具，遊客和市民用一元買票便可乘搭，除了它的速度慢得驚人和會發出獨特的叮、叮聲之外，它可說是一種平凡的交通工具。沒有小思的提醒，我便不會注意到電車是一種活生生的古物，它見證著時代的變遷。就連我這個年紀輕輕的中學生，也略略感到那種滄海桑田的悲哀。小思的中學老師在抗戰後逃難至香港，看到那被視為日常交通工具的電車，現在已成了古物。至於戰爭，亦早已離我們而去。在和平而繁榮的香港中，熙來攘往的人群與古舊的電車成了一強烈的對比，又有誰會記得抗戰時同胞們受苦受難的慘況？恐怕只有殘殘的電車和年近過百的老人了。那是時間流逝的悲哀，是必然的，要知道「花開花落，本屬平常。」

　　一看到《櫻與劍》這題目，就立即聯想到日本。櫻花是日本的國花，而古代日本武士的腰間總是繫著一把劍。我喜歡《櫻》中作者對櫻花的描述，亦喜歡《劍》中所講的道理。

　　小思首先由看到四月雨後的陽光，想起櫻落。她形容櫻花「粉紅得幾乎白色的重瓣花朵，比柳條更嬌怯」，這麼細緻的描述，好像她正湊近櫻花細看一樣。櫻花「不是成林，是成海的」，我想這粉紅的櫻海，廣得沒有盡頭，真是美景。我認為櫻花比任何一種花都獨特，你認為花什麼時候最美的？當然是它們盛開的時候，不過櫻除外。櫻花緩緩從樹上降下，沒有了花的生命，即將化為泥土，在停留在你手上的時候最美。這短暫而美麗的櫻花，給人一種淒美的感覺。若花不會凋謝，又有誰會覺得花盛開時是最美呢？作者在寫景中，亦不忘說理，文末她提出了「花開花落，本屬平常」，正如人誰無死，只要珍惜現在。

　　其實在整本書中，我最喜愛《劍》。作者指出逢物必斷的劍不是最好的劍。有人情味，不妄殺生的劍才是最好的。試想想一把劍能把硬如鑽的石頭斬開，卻斬不開落葉，這才是一把正宗的劍。我喜歡這篇文章的內容，除了它主題獨特、新鮮外，還喜歡它所內含的道理。

　　若把本篇散文放到分析世界局勢上，頗有以小見大之感。就讓我舉個例吧：各國熱烈投入發展核武，誰擁有最多核武，誰就是大贏家。各式各樣的武器製造就像生產一把一把無情的劍，好讓在戰爭中鬥得死去活來。斬斷了人與人之間的互相、互助、友情和愛。唉！看來打造「正宗的劍」之日遙遙無期，人類還是要多多修練。

　　在讀完整本書後，發現這六十多篇的短文題材廣泛，有寫景的《山與江》，有說理的《塌包山》、《盆栽》，有幻想的《老人與魚》。所有作品均有一致的風格，就是題材來自日常生活。像隨筆一樣，即時將所見、所想，用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。正因為文字不浮誇造作，內容大眾化，才使讀者容易產生共鳴。

　　其中最能引起我共鳴的，就是《盆栽》。作者買了兩盆盆栽，只有一掌的高度，散發著古勁的味道。這小小的一顆樹，有葉也有枝。栽種者用鐵線密密紮在枝幹，好造出她想要的形態。這情形就像現時家長和學生。

　　許多家長為子女鋪好一條康莊大道，只要子女順著走，就會通往美好的將來。但子女就好像木偶公仔一樣被人操控、沒有自由、也沒有主見。作者為此感到恐怖和淒涼，形容那些是受盡委屈的樹。

　　在中國文化中，顯示我們很重視五倫關係。其中一種，是父子關係。若子女違抗父母的命令，會被視為不孝。輕則要「閉門思過」，重則要脫離父子關係。所以父母的意願常常成為子女達成夢想的絆腳石。在「望子成龍」和「父命難違」的傳統思想下，培養出一棵棵受盡委屈的小樹。小思的文章像是給眾人賞了一巴掌，讓我們醒悟過來。我不禁想到：「我所經歷的會考、九年強迫性教育也是大人幫我鋪的路嗎？這是我自己的意願嗎？還是我已成為那可悲的一群呢？」我不敢，也不願去尋找答案。

　　本書命名為《承教小記》，其實是有承接唐君毅的教學精神的意思。唐君毅老師是小思的啟蒙老師，在小思小時，家庭環境惡劣，令她自怨自艾，怨天尤人。直至新亞書院的莫可非老師送了她一本唐君毅的《人生之體驗》，令小思下定決心去當他的學生，經過一番努力後，她如願了。

　《承教小記》中小思提起了三件往事，而她形容自己為一個有「缺點、軟弱、無知」的學生。而唐君毅老師像指路明燈一樣，幾次將小思從黑暗中帶出來。從各篇文章中，都可見小思老師的敬愛之情。...